为什么我们要学历史?为什么读史能明智?对这些根本问题的看法,决定着父母将以什么标准为孩子选择历史书,也影响着父母和孩子讨论历史问题时的视角。
目之所及,台湾小鲁出版社的旗舰图书《写给儿童的中国历史》(14册)、《写给儿童的世界历史》(16册)是给小学生,特别是小学低年级孩子最好的历史启蒙书。
这两套书都曾荣获台湾出版界的最高奖“金鼎奖”,风行台湾30年。由步印童书引进到大陆后,又屡屡斩获多个年度好书奖项。本周四晚上,我们将召开线上讲座,邀请作者陈卫平与家长们一起探讨:如何给孩子讲历史?
陈卫平还专门给博雅小学堂的孩子们准备了签名版图书,点击"阅读原文"进入书市。
我小的时候,蒋介石那个时代,台湾也是封锁很多(内地)这边的信息的。我因父辈工作的关系,得天独厚的能读到很多内地的讯息。
九岁的时候,我的父亲从香港带来一套《希利尔讲世界史》,我很喜欢,印象也很深。等我大学毕业后,有机会接触到日本和欧洲写给孩子的历史书,发觉糟糕了,怎么台湾没有这样一套完整的论述中国历史的儿童书籍,大陆也找不到。这样不行,应该要做。
当时朋友劝我说,这就是一场豪赌,要耗费多少成本啊。但我不管,我是念哲学的,职业难找,反正也是穷光蛋,就做嘛。
但一开始想的太简单了。比如我要开个出版社出这个书,我要有编辑,但是找谁来写呢?我找了一些作者,没人愿意写。他们觉得没意思,也没市场。但先进国家有的书,我们也要有,这是最初的一个念头。
我想,让编辑来写可以不可以呢?于是最开始找了历史系毕业的编辑,本以为是最合适的,但是发现不行——写出来的东西太过教条。 我从小看了很多杂书,很多历史故事,乃至希利尔的书,至少在见识和感受的经验上,我是知道世界上有这种东西是可以让读书阶段的孩子产生兴趣的。
历史系的不行,又找中文系的,中文系的文笔很好,写的文情并茂,可是,写着写着就开始异想天开,都变成野史了。那就试试看哲学系的吧,哲学系的只想讲理,也不太对。
试了一圈都不行,最后只好赶鸭子上架自己做。
我先试着写了“先秦诸子”,毕竟是学哲学的,对这一部分驾轻就熟。写完后拿给朋友们看,他们说,你写就对了!不用找别人了!
这段故事里潜藏了一个问题,为什么历史系的写的那么教条?因为大家被意识形态禁锢得太久了,是酱缸里面泡出来的,这使得我们对自己这套书的期许更高了,我们希望自己做的书可以解决这个问题,我们将其归为情志上的导引。
要做到情志上的导引就要解决技术上的问题,第一个是考虑年龄层,用什么样的语言能使孩子更容易接受?这就要避免太多艰涩的术语。第二个是取材,选择哪些历史素材,孩子才能产生兴趣?比如讲经济学,“盐铁论”是很重要的,但是单纯去讲“盐铁论”,谁会有兴趣看呢?所以从取材开始就要把握一些写作上的想象空间,才有可能完成情志上的导引。
但在学术界的朋友会有意见,我也会去找学术界的朋友,去挑战、辩论。我认为学术界也有酱缸的问题。学术界为了避免大家对他们产生“教育下一代怎么可以有这么偏颇的意识形态”的职责,所以采取价值中立的态度,乃至台湾教科书上的句子也尽量选择价值中立的态度。
《写给儿童的世界历史》丛书的插画来自美国《国家地理》杂志。
可是这是很糟糕的事情。没有情志,没有血肉,历史变得如此生硬,谁会对它产生兴趣呢?这样历史不就变成一堆废物了?
世界上没有完全客观中立的东西,经过你的主体就一定会带有主体性。也没有任何一个作者不是主观的。我们学哲学知道,互为主观就是客观。 那么为了避免读者落入我的主观意识形态,一定要加上“说来听听”(《写给儿童的中国历史》)和“亲子共读”(《写给儿童的世界历史》)这两个小栏目,目的就是为了保证文本的开放性。
有点可惜的是,其实每个故事都很多角度切入,但受限于出版版式,没有办法呈现更多,所以通过几个小问题,让读者意识到,还可以这样想。我给读者开个头,启发他们自己挖下去。我在写的时候,有的地方故意卖个破绽,停住不说,通过“说来听听”引发思考。比如伯夷叔齐这个故事,就有小朋友问了,他们是不是愚忠?这就很好。
我写完后把书稿拿给钱穆先生看,请国学大师看我这个后辈给孩子写的东西,感觉有点杀鸡用牛刀了(笑)。他请我坐下,说“你这个写的很好,但我有个建议,你写科举,放在明代写,没有放到隋唐。”这是因为我觉得例子更能让孩子理解科举是什么。在隋唐大张旗鼓的写不容易写得那么生动,而明代出现了很多小说,这些小说的作者大多是金榜不能提名的人来写的。小孩子对考试都会有厌烦感,但课外书一直读,根据这个经验我便写到:科举的状元你现在能讲出几个人名来?但这几大小说的作者,你们都知道。这样的手法会产生一个强烈的对比,启发孩子思考,读书是为了什么?只是为了考试吗?
我把这个解释给钱先生听,钱先生就讲,“这个对,也不对,这样好像会让小朋友都不愿意背书了。人生记忆力最好的时段要把经典记进去”。我父亲是崇拜五四新青年那一代文人的,例如胡适。但我天生反骨,我有一个大的反省,记诵之学固然有用,但和我这样写不冲突,历史是可以透过很多角度去写的,毕竟不能毕其功于一役。后来我也一直推广记诵经典阅读,也算是没有辜负先生了。
《写给儿童的中国历史》和《写给儿童的世界历史》就是通过这些机缘做出来的, 在台湾卖了三十年,现在也依然在卖。我跟员工们说,不要急着出太多很流行的书,出版人只是抢市场是不会有什么出息的。大家一起加油吧,我不能说我做得好,只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。就这一点小才能,做几本书而已。
陈卫平回答家长提问:
鲁昇昇妈:
1)近几年我们大陆这边亲子教育非常火,英文启蒙、绘本阅读甚至科学启蒙被很多家长重视甚至是追捧,但是关于历史启蒙这块还是比较少的听说,曾经看书上说中国大陆的教育落后台湾几十年,您怎么看我们大陆在历史启蒙方面的努力与不足?
2)在历史启蒙方面,我们作为孩子的家长,在选择历史书方面应该把握哪几个标准呢?
陈卫平:两岸在历史教育上的差异,倒不是谁落后多久的问题,而是各有长短的问题。台湾比较多元,但未必重视历史;大陆欲重历史,但失之单一。对历史的取材和解释如果太过单一,将导致历史在面对当前和未来上,无法提供多元而有效的启迪作用,久而久之便让人放弃了此一人文宝库。
为孩子选择历史读物,应以有趣的、开放的、多元的、容许讨论的、非知识积累式的、能启发读者反照自我处境的为妥。
家长:我的孩子上小学一年级,不太爱看历史书籍,主要是觉得缺乏趣味性和想象力。如何能把《写给儿童的中国历史》讲的有内容、有意思,这是我最大的困惑。
陈卫平:家长在解说故事时,好策略就是能以孩子已有的生活经验做类比,如此便可架接起他与故事文本之间的桥梁。
此外,建议家长应在平日养成叙述自己过去发生过的故事或趣事,以及家族往昔的诸多遭遇和见闻,将各自的小历史再逐步衔接社会、国家、世界的大历史。
这种行为的好处甚多,一来说亲身的故事变得轻松自然;二来能够梳理自身的种种回忆;三来孩子容易觉得事关乎己;四来亲子之间的了解会酿成脉络背景并产生默契;五来价值观将凝聚为社会无可忽视的沟通力量;至于希望孩子"爱上历史"就更不在话下。反之,就莫怪乎将来岀现的隔阂与代沟了。
焦女士:一说历史启蒙,可能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《三子经》、《千子文》之类的。我的孩子还不到4岁,应该用什么方式或选择何种内容,来让孩子有兴趣去听,去了解历史呢?
陈卫平:《三字经》、《千字文》都是传统蒙学,对了解传统文化是很好的读本,但在中国,由五四新文化运动、文革至今,这个脉络已断之久矣,眼前要孤立地诵读这种蒙学的确是一傅众咻。
关键是孩子读什么,家长就要一齐深入才行,比方说《千字文》并不是仅仅认识了上千个字,其中成语、典故、历史、哲思、警语非常丰富,家长要能深入浅出的以古寓今、用今判古,帮助自己也帮助孩子衔接起文化脉络才好。
当成人的文化底蕴逐渐成局,所谓的常道才会出现,信仰的系统方能建立。
原则上,好的人文读物是不二法门,任何知识领域都必须汇归于此,否则各类争奇斗艳的创造、发明与岀人头地所谓何来?盲人瞎马,仅为一己驰骋之乐吗?
许多成人皆有一种迷思,认为儿童读物就是给儿童看的,其实你所未接触的、未有深入了解的,或许正是自己所欠缺的。尤其是,若不懂得科学知识容或无伤于己,但不懂得人伦价值和建立信念则是无可弥补的损失。
当一位家长开始了解儿童读物以后,他很快就能成为专业的选书人、切磋者,他会发现自己身边的故事题材俯拾皆是,取之不尽、用之不竭,于是首先获益的就是自己。要谨记自身的见地,必然影响孩子的见地。
本文选自微信公号“步印童书 ”,内容来自陈卫平在北京的一次讲座和交流。